小时候,生活在渭北高原,号称“北五县”的彬县农村。那时,这里给我的感觉似乎离太阳近,一年四季雨少风大,气候干燥。尤其是夏季,酷热难耐,给人印象,故乡的人们生活枯焦,但常年居住在这里的人们有办法,几乎每个村有一个涝池。
涝池,是自然形成的。每逢雨天,里面就蓄满了水。清粼粼的池水,取之不尽,用之不竭,是一个村子的“大水缸”。
涝池,在渭北旱塬农村作用巨大,很重要。那些年,村里人饮牲口、洗衣服都离不开它。谁家再有个盖房子、垒猪圈的泥水活,也不发愁用水。
我们赵村的涝池,在六、七生产队十字路口旁边的热闹处。农忙时节,每当太阳落山,村里的牛、马、羊被赶到池边,畅快淋漓地大口大口享用池中的清水;天一暖和,婆娘女子娃提着一筐筐衣服来了,池边顿时热闹起来;夏日来临,涝池则成了孩子们嬉戏玩耍的乐园。
那时,孩子们不知道“凫水”还有个阔气的名子叫游泳。我们在这池水中胡刨乱抓,居然无师自通,个个懂狗刨,有几个还会城里人说的仰游和潜泳。
每当夏季,村里的孩子们,眼望这汪清水,身不由己,经不住清凉的诱惑,都趁大人午睡之际,不约而同偷偷摸摸飞奔到池边。小点的孩子光着屁股坐在池边尽情玩泥巴;大点的不管三七二十一,“扑通”一声跳进水中游起来;胆大的直接冲上池旁高崖纵身跳进去,一个猛子扎进水中。一时间,池水中的孩子,游泳的、打水仗的、还有显本事比赛潜水的,个个一丝不挂,好看的很。有时,几个孩子一个猛子扎下去,半天不见踪影,吓得池畔的大人失声叫喊,不一会却见不远处冒出一个个水淋淋的脑袋,霎时,池边传来大人阵阵指责和同伴们的叫好声,瞬间,却又有几个脑袋潜入水中不见了。
村里有几个大人,经常从地里回来,耐不住性子,顺手把肩上的农具一扔,脱掉衣服挂在树上,穿个大裤头,钻进水里,穿到中央,冒出头来,畅快自在游起来。每当看到这个情景,他们良好的水性和泳姿以及劳动归来的惬意,令我羡慕不已。
那年,天旱没雨,地里的庄稼刚长出一点嫩叶就打起了卷。田野一片焦黄,硷畔上的大树小草也失去往日的活力。涝池里长出一层青苔,几处水洼里,几只小蝌蚪无精打采地游来游去。许多次,我满怀希望到池边,却不得不转身又回来。那年夏天,总觉郁闷,让人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。
如今,涝池被村里的建筑垃圾围了个严严实实,最后终于被填平了,永远不见了。
这个涝池,在赵村不知经历了几代人,润泽多少人,陪伴我度过了干渴而绵长的童年时光。
成长路上,有一种快乐,一生难忘。离开故乡许多年,提起村里的涝池,我就兴奋不已,常常暗自发笑,一种无法诉说的乡愁却涌上心头。
(供稿:任 宏)